思想的光芒常常在艰难中闪烁。
在740年,穆罕默德家族的一员,名叫宰德·伊本·阿里,在伊拉克的库法城发起了反对倭马亚王朝的起义。
这也是伊斯兰历史上首次由圣裔领导的反抗腐败统治者的斗争。
起义最终失败,宰德战死。然而,这场绝望的叛乱催生了伊斯兰教什叶派的一个分支——宰德派。
宰德派认为领袖伊玛目不一定非要由父亲传给儿子,也不认为伊玛目是永远不会犯错的,不会给他加上任何超自然的特质。他们更看重领袖的能力,认为真正的伊玛目有责任带领信徒对抗腐败的统治者。
这种信念使得宰德派成为了伊斯兰教派中最具反抗精神的团体之一。
一千二百多年后,在阿拉伯半岛上最穷的国家里,一群宰德派信徒组建了一支装备好、战斗力强的队伍——也门胡塞武装。
也门的胡塞组织
巴以冲突爆发后,胡塞武装成为首个向以色列宣战的外部团体,他们通过发射导弹和无人机,以及扣押与以色列相关的船只来实际行动。
尽管也门和以色列相隔很远,但也门控制着亚丁湾进出红海的重要通道。胡塞武装扣押与以色列有关的船只,这不仅会严重影响以色列的物资供应和经济,也直接挑战了美国在海洋上的霸权地位。
一个这么穷的国家怎么会影响到中东那么复杂的局面?胡塞武装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参与其中?未来在巴以冲突中,也门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南北分开
在630年的时候,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派遣他的亲戚前往阿拉伯半岛的南部传播宗教。那时候,也门的北部地区是整个半岛上最为繁荣和先进的地方之一。因为在那个时代,最重要的资源不是石油,而是淡水。
也门西北部的山脉阻挡了来自海洋的湿润气流,使得北也门成为阿拉伯半岛上雨水最多的地区。
山区的许多部落利用丰富的雨水,在梯田里种植农作物,养活了大量农民。然而,山地地形阻碍了部落之间的联合,难以形成强大的中央统治。即使伊斯兰教传入,也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也门北部社会的基本特征。
公元893年,宰德派的首任伊玛目哈迪·叶海亚被邀请到也门北部,解决部落之间的纠纷。因为叶海亚的教义很符合当地部落习惯和高度自治的现实,宰德派就在也门北部高地慢慢传播开来,最终形成了也门“北什叶派,南逊尼派”的教派格局。
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里,也门北部的宰德派部落有时联合起来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有时也被更强大的王朝统治。
1962年,在也门的一个港口城市摩卡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北部高地的部落总是自己管自己,并且经常与想要征服他们的王朝打仗。
在19世纪中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想控制北也门,并想把当地的部落首领权力拿走。这些部落表面上听从命令,但实际上却用各种方式暗中抵抗帝国的影响。
比如,部落首领会商定轮流造反。为了平息这些叛乱,帝国只能给他们职位和赏赐。如果帝国决定派兵镇压,这些部落就会互相掩护,利用地形优势,打完就撤,让帝国的军队很难彻底消灭他们。
接连不断的起义,让奥斯曼帝国筋疲力尽,严重削弱了它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力量。
在1904年到1911年间,奥斯曼帝国为了压制北也门的反抗,每年都有可能损失上万士兵和数十万英镑。
1911年,奥斯曼帝国和伊玛目叶海亚签了个协议,同意也门北部山区可以自己管自己的事儿。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奥斯曼帝国变得衰弱,伊玛目叶海亚接过了它在也门的控制权,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叫做穆塔瓦基利亚王国。
那时候,南部的也门是在英国的管理之下。因为也门的位置非常关键,它控制着从红海到印度洋的通道,所以英国非常重视这个地方。
国王叶海亚想统一大也门,就请意大利和英国帮忙,并希望有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1932年,也门和伊拉克王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允许也门的学生前往伊拉克接受军事训练。然而,叶海亚未曾料到,这一决定最终会成为他建立的王国覆灭的导火索。
1936年,有个名叫阿卜杜拉·萨拉勒的年轻人计划去巴格达学习。他要在英国管理下的亚丁港登上前往伊拉克的轮船。
阿卜杜拉·萨拉勒是一位备受关注的人物。
在那儿,萨拉勒好像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第一次看到了电影院。当银幕上出现奔跑的马匹时,他还以为那是真的马在跑。
萨拉勒到了巴格达后,又被两个国家的生活质量差距大吃一惊。接着,他和几位军官朋友一起游览了埃及、叙利亚、黎巴嫩等地。他们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得在车厢里跑来跑去。
那时候,阿拉伯民族主义在中东地区逐渐兴起,那些受过现代军事教育的军官成为了主要力量。
萨拉勒在巴格达接受了两年半的军事训练,毕业后成了少尉。这段时间让他对也门王国的未来有了新的看法。
迈向国内冲突
1948年2月17日,国王叶海亚被枪手袭击身亡。这次政变的主要策划者阿里·纳西尔·卡代伊,来自一个与国王有矛盾的部落。
然而,新国王掌权的时间很短。叶海亚的儿子艾哈迈德悄悄回到自己的部落,带领部落的人们包围了首都萨那,重新夺回了权力。
这次部落内部争斗引发的政治不稳定,表明当时的北也门王国实际上还是一个由多个部落组成的联盟。那些来自北部山区、性格刚烈的人民,并不会真心服从任何权威。
艾哈迈德改变了他父亲的闭关政策,开始主动与外界交流,以增强中央政府的力量。
自1955年起,北也门与多个国家签署了友好的合作协议,并得到了苏联的大量军事援助,以此增强政府军队的实力,控制各部落的扩张欲望。
此外,也门还创办了一些新的军事学校、警察学校和航空学校。然而,这些举措也使得军队的权力逐渐增强,一支由这些新式军人组成的“自由军官”团体开始崛起。
要知道,这时阿拉伯世界里非常受欢迎的明星是埃及总统纳赛尔。他之前是一名军官,通过一场军事政变推翻了法鲁克国王,建立了埃及共和国。这种潮流给国王艾哈迈德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内部压力。
1958年2月,埃及和叙利亚合并,成立了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看到纳赛尔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国王艾哈迈德决定与其对抗不如加入。一个月后,北也门王国也加入了这个联盟,形成了阿拉伯联合国家联盟。
1964年7月14日,也门总统和埃及总统进行了会面。
虽然这只是艾哈迈德的一个临时措施,他并没有打算放弃权力,但这次的合作却让也门的“自由军官”组织与埃及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三年之后,随着联盟的瓦解,北也门王国内部的矛盾终于爆发出来了。
1962年9月19日,艾哈迈德去世,他的儿子巴德尔接任了伊玛目和国王的职位。他任命了一位“自由军官”的成员担任伊玛目私人卫队的司令,这个人名叫阿卜杜拉·萨拉勒。
这个消息让也门的“自由军官”组织兴奋不已。他们觉得现在是行动的最佳时机,马上推选萨拉勒担任领导,并开始策划政变。
9月26日深夜11点,起义行动正式启动。仅仅一天之内,革命者便成功控制了首都。紧接着,在起义后的第二天,阿拉伯也门共和国迅速宣告成立,阿卜杜拉·萨拉勒成为了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
那时,国王巴德尔逃到了北方的边疆地带,召集部落的人马,打算再次掌权。于是,一场全面的内战爆发了,并很快变成了由外部势力操控的战争。在这场冲突中,埃及的纳赛尔帮助了共和派一方,而沙特和约旦这些君主国家则支持保皇派。
这场持续了六年的内战让交战双方都疲惫不堪。1968年2月,大部分反对派领袖达成一致,同意支持阿拉伯也门共和国。
然而,就像阿拉伯世界中许多革命一样,也门的“共和革命”也没有完全成功。
所谓的“共和制”是在也门各地势力妥协下形成的。特别是在信仰宰德派的北部山区,各个部落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自治状态。
1990年,南也门和北也门的政府决定合并,成立了统一的也门国家。然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由于南北地区的矛盾加深,使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更糟糕的是,自从南北也门合并以来,萨利赫担任总统超过20年,形成了一支非常腐败的政治家族。
联合国官员调查发现,在阿拉伯半岛最穷的国家也门,萨利赫家族积累了超过600亿美元的财富,这比2000年也门的全年经济总量还要多出五倍。
在这种情况下,也门北部宰德派的信徒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宗教领袖有责任带领大家反抗那些腐败的统治者。
2004年,也门政府想抓一名宰德派的宗教领袖,也就是“青年信仰者”组织的创始人侯赛因·胡塞。但在与政府军的冲突中,胡塞本人不幸牺牲了。
胡塞人首领侯赛因
这件事和大约1200年前,宰德派创始人在反抗倭马亚王朝时牺牲的情况非常相像。因此,侯赛因·胡塞在宰德派信徒心中获得了极高的尊敬。
萨利赫政府还下令将胡塞的尸体埋在首都萨那的中心监狱里,以防他的墓地变成宰德派信徒朝拜的地方。
在也门北部,反抗的火焰已经点燃,胡塞武装也因此而生。
永无止境的较量
在2013年6月5日,也门北部的重要城市萨达,成千上万的宰德派信徒聚集在一起,为侯赛因·胡塞送行。
自从胡塞的首领在与政府军的战斗中牺牲后,胡塞武装就在也门北部独立行动,与政府军的冲突已经持续了将近十年。
没想到,统治也门20多年的总统萨利赫不仅没有因为这场叛乱下台,反而在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运动中倒下了,被迫把权力交给了副总统哈迪。
新政府为了展示和解的诚意,将胡塞的遗体交还给了他的家人,因此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
然而,胡塞武装对新总统的友好表示并不在意,因为此时也门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南北也门合并的时候,为了保持平衡,他们决定由北方的人来当总统,南方的人来当副总统。然而,这样的安排并没有真正解决南北之间的矛盾。
最近,前总统萨利赫离开了职位,他是来自北方的领导人。现在的新总统哈迪则是南方人。这样一来,一夜之间,南北之间的分歧变得比部落间的矛盾更为突出。
萨利赫家族失势后,为了对抗哈迪,主动邀请胡塞武装合作组建新政府。2014年9月21日,胡塞武装进入也门首都萨那,而政府军并未采取任何行动进行阻止。
也门首都萨那迎来了胡塞武装的进入。
四个月后,总统哈迪前往南部城市亚丁,重新建立政权。南北双方的矛盾完全暴露出来,也门再次陷入了内战。
不久,这场内战变成了由其他国家幕后支持的冲突。伊朗帮助北部的胡塞组织,而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国则支持南部的哈迪政府。
沙特最担忧的是胡塞武装,因为也门北部与沙特相邻,胡塞武装有可能直接威胁到沙特的油田和国土安全。
2015年3月,沙特阿拉伯动员了大约15万名士兵和100架战斗机,在美国高科技情报系统的协助下,对也门发起了名为“果断风暴”的军事行动。
但是,胡塞武装在空袭中继续向也门南部的亚丁市推进。4月2日,胡塞武装占领了总统府。
两周之后,沙特国防部宣布“坚定风暴行动”圆满结束,并将启动下一阶段的军事计划,目标是收复亚丁市,并对也门北部首都萨那进行反攻,彻底摧毁胡塞武装在北部的基地萨达省。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沙特和哈迪政府军进行了多次军事行动,比如“恢复希望”和“金色胜利”等,虽然成功收复了亚丁市,但大多数行动都未能达到预期目标。
胡塞武装的力量越来越强,装备也越来越好。他们接连打破了21世纪以来击沉军舰最多、摧毁坦克和装甲车等重型装备数量最多、实战中发射弹道导弹最多,以及首次击落F15战斗机等多项纪录。
在2017年,胡塞组织与前领导人萨利赫的合作关系结束了,萨利赫也被杀害了。从此,胡塞组织掌握了也门北部的全部控制权。
沙特在也门战场上的花费每天高达两亿美元,这让他们感到越来越吃力。2022年4月,应沙特的要求,也门南方政府的总统哈迪宣布辞职,并将权力交给了新成立的总统委员会。
这表明沙特决定不再与胡塞武装打仗,而是选择通过对话和谈判来解决问题。
2023年3月,沙特和伊朗宣布要好了。半年后,胡塞武装的人和沙特的官员在利雅得谈了五天。
王子萨勒曼在利雅得与胡塞武装的代表进行了会面。
会谈的主要内容是关于沙特等外国军队从也门撤出的具体时间安排,以及沙特在也门战后重建和支付公务员工资方面应承担的赔偿金额。
这场持续了七年的内战已经严重破坏了也门的经济。胡塞武装若想稳定国内情况,向富有的沙特阿拉伯寻求巨额战争赔偿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胡塞武装的底牌就是他们的军事实力。所以,在巴以冲突爆发时,胡塞武装成了抵抗之弧中最为急切地想要展示自己武力的组织。
目前,沙特不想看到巴以冲突加剧,这会干扰它与美国和以色列的谈判。为了平息胡塞武装的不满,沙特可能需要支付更多的赔偿。
巴以冲突仅仅是个开始。随着反抗力量的增长,它们会在中东地区寻求与其军事力量相称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利益。
对富裕的沙特来说,仅仅花钱求安稳只能是治标不治本。长远来看,帮助也门发展经济才是根本解决之道。否则,一个虽然军事强大但极度贫困的邻国,只会不断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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